楊苡:富家小姐邂逅巴金兄長,奈何情深緣淺,擦肩而過,103歲安詳離世

棉花糖 2023/02/24 檢舉 我要評論

二十幾日之前,一位眉目溫柔的老婦人在南京悄然離世,享年103歲。

這位被視作「中華最后一位貴族小姐」的女子,名叫楊苡。從某種程度上來講,楊苡也許是近代以來最為成功的中華女性翻譯家之一。

其本人是《咆哮山莊》、《偉大的時刻》等歐洲著作的中文譯者,與兄長楊憲益合譯的英文詩集同樣傳播度極高。

在103年的漫長人生中,楊苡親歷了新舊社會的更迭交替,也遍嘗世間人情冷暖。

巴金曾調侃:「長壽也是種懲罰」。楊苡卻說:「人生值得一過,活著就是勝利!」 兩種觀點針鋒相對,但楊苡顯然不是在和巴金作對。恰恰相反,二人之間曾保持書信來往長達69年,感情如同家人。甚至,他們距離成為真正的家人,只差了一點緣分。

1919年,楊苡出生在天津一個舊式大家庭,祖父輩「一門五進士」,父親楊毓璋則是天津中華銀行首任行長。 如此看來,楊苡的家世背景算得上顯赫,但她本人卻并非嫡出。楊毓璋與原配夫人結婚多年,遲遲沒生下兒子,只好買回了一個15歲的女孩當姨太太,將「傳宗接代」的希望寄托于她。這位姨太太,就是楊苡的母親。

1915年,如楊毓璋所愿,姨太太頭胎便生下了男孩,一出生就被大夫人抱走撫養,這便是未來的著名翻譯家楊憲益。

可楊苡就沒那麼幸運了。

出生僅僅兩個月后,楊苡連楊毓璋的臉都還沒記住,父親就意外去世了。頂梁柱雖然倒了,可瘦死的駱駝比馬大,一家人仍然住在租界大宅,生活極優渥。成長在重男輕女的大家族里,哥哥楊憲益自然更加受寵,就連逛街都有傭人跟在身后,負責付錢拎包。

因此,每當楊苡看上新的洋娃娃,只要拉拉哥哥的袖子,馬上就能如愿。

自8歲起,楊苡進入天津中西女校,接受了近10年淑女式教育。人到晚年,楊苡曾親自表示,她最愛回憶的一段時光,就是在中西女校的日子。她認為,是從8歲到18歲的人生,教會了她該如何做一個誠實、有抱負和愛國的人。 也正是在這一時期,楊苡遇到了即將影響自己一生的偶像,著名作家巴金。17歲這年,楊苡偶然讀到了巴金的小說《家》,頓覺遇到了知音。她馬上給巴金寫信,希望能像《家》里的覺慧一樣,擺脫舊式大家庭。

讀完這封小讀者的來信,巴金竟回信勸她:

「你小小年紀,得先讀書。不要動不動就說離開家。你要懂得向前看,保持樂觀,多讀書,相信未來總是美麗的。」

據楊苡回憶,收到巴金回信的那幾天,她狂喜得恨不得擁抱遇到的每一個人。一來二去,書信不斷,巴金不僅給了楊苡許多鼓勵,還給自己在天津工作的三哥李堯林寫信,將其介紹給了楊苡做朋友。

彼時,李堯林正在南開中學做英語老師,楊苡稱他為「大李先生」。 不料第一次見面之后,兩人竟互相生出好感。

短短半年間,李堯林給楊苡寄去了40多封信,楊苡的回信則更多。每天下午,她會打開對著街的窗戶,把留聲機開到最大。楊苡此舉,沒人知道意義何在。 其實,是因為楊苡了解李堯林,深知他熱愛音樂。

每天下午,李堯林必定會從此處經過,駐足靜聽一曲,便是二人之間的獨特暗號。

直到1938年,隨著東部局勢日益緊張,楊苡不得不離開天津,遠赴昆明讀大學。

動身前,楊苡特地抽空去見李堯林。李堯林拿出一只盒子贈與楊苡,里面是6條刺繡手帕。

平日里,李堯林素來生活節儉,愈發顯得這份禮物珍貴。 臨走時,楊苡向李堯林表達了自己的想法,希望二人能在昆明再見。可當楊苡抵達昆明后,李堯林卻沒有來。

巴金兄弟,居左為李堯林

盡管如此,楊苡還是堅持給李堯林寫信,如寫日記一般,傾訴生活中的瑣碎小事。入學不久,楊苡參加了校內的高原文學社,不料竟意外吸引了年輕詩人趙瑞蕻的猛烈追求。

在給李堯林的信中,楊苡聊起了趙瑞蕻做的傻事兒,不料李堯林卻回信道:

「如此重情之人,若他人品優良,為什麼不接受?」

收到這封回信,楊苡自知李堯林已然放手,便也似賭氣一般回信:

「你讓我嫁,那我便嫁了。」

自此之后,楊苡便與李堯林斷了聯系,甚至因結婚生子暫時中斷了學業。

直到1945年,身在重慶楊苡突然收到巴金妻子蕭珊的信:

「三哥走了。」

此時,楊苡才遲遲得知,李堯林當初之所以放棄追隨她來昆明,實乃生活所迫。為了守護弟弟巴金的事業,李堯林一直承擔著養家的責任,把絕大部分收入都寄回了老家。要養家糊口的人,是很難放下穩定的生活,跑去昆明過動蕩日子的。 而這一點,彼時身為富家女的楊苡,大概難以理解。人到晚年,楊苡仍然保持著少女心性。

她家中的柜子里擺滿各式各樣的貓頭鷹,還有最時興的芭比娃娃。墻上也掛滿了照片,淺淺一抬眼,就能看到「大李先生」。

回想楊苡的一生,不到一歲便失去父愛,最寵她的哥哥楊憲益早早出國,相信她對李堯林應該有一種如父如兄的情感。她曾在《夢李林》這篇文章中寫道:

「好像曾有個人走進我的心里,點亮了一盞燈。但沒多久,又把它吹熄,掉頭走開了…」

有人說,這就是愛,但楊苡不認。可這種依賴和信任,跟她與巴金之間的又不同。

在給兄弟倆的信中,楊苡常向巴金傾訴苦悶,與李堯林分享的卻都是生活瑣事,明顯要更親近。

不過,無論是哪種感情,如今也都塵歸塵,土歸土,再辯無益。跟隨楊苡的自傳《一百年,許多人,許多事》,回望她的百年傳奇人生,每一幀回憶都充滿感動,每一段往事都寫滿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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