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羨林之子:與父親決裂13年,75歲出書批判父親刻薄,替母親不值

珮珊 2023/02/02 檢舉 我要評論

季羨林曾在散文集《季羨林談人生》中提出過一個關于「毀」和「譽」的問題:好多年來,我曾有過一個「良好」的愿望:我對每個人都好,也希望每個人對我都好。只望有譽,不能有毀。最近我恍然大悟,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我的看法和季羨林先生是一樣的,如果世界上有哪一個人,一輩子只有值得被贊譽的地方,身上沒有任何可批判的地方,要麼就是這個人太過世故圓滑,要麼就是周圍的人還不夠真正了解這個人。

同理,季羨林先生作為我國的「國學大師」,「學界泰斗」,雖然一生榮譽加身,不免也要面臨這個困擾常人的「毀譽」問題。

不過,遺憾的是,這樣的名譽爭議不是出現在他生前,而是發生在他身后;而令人震驚的是,提出這種質疑的人不是別人,而是與他血緣深厚的親生兒子。

季羨林逝世后,季承出書寫父親,筆下形象惹爭議

2010年5月,在距離季羨林去世不滿一周年之際,季羨林之子季承推出了自己的新書《我的父親季羨林》,在眾多讀者之中掀起了軒然大波,起因是書本封面上的一段話:

「我一直不認識你們所說的‘國學大師’季羨林,我只知道,在熱熱鬧鬧的學術追捧中,父親的內心是冷的,是寂寞的。」

同時,在這本書的封底上端,編輯還借用了評論家葉匡政的一段評論:

「在兒子的筆下,季羨林可以說是一個人生的失敗者,一個有國無家的浪人,一個孤獨、寂寞、吝嗇、無情的文人。早年的心結——寄居叔父家、無愛的婚姻、母親的早逝,塑造了他壓抑、封閉、孤傲的性格,他的意氣用事毀了自己一家,又使他身陷陰謀的泥沼而難以自拔。」

這樣兩段犀利而近乎刻薄的評論引起了讀者們的強烈反對,因為季承筆下的父親已經完全顛覆了社會塑造出來的完美的「大師」季羨林的形象。儒家文化中向來有「子為父隱」的傳統,但是季承在這本書中卻毫不避諱地爆料了父親在生活中的一些負面形象。

在此之前,季承還和季羨林生前的秘書李玉潔還陷入了一段遺產紛爭,雙方為此對簿公堂。因此,人們紛紛猜測季承出書之舉不過是為了爭奪遺產,社會輿論更是譴責季承「拿父親賣錢,有損季羨林先生的形象」,還有人尖刻地斥責季承是「逆子」,是「季老人生的敗筆」等。

面對這些鋪天蓋地的質疑和讀者們的憤怒,季承平靜地表示自己可以理解,因為大家眼中的季羨林已經完全被神化了,無法接受他現在將父親請下「神壇」。

對面爭奪財產的質疑,季承說即使不寫這本書,自己也會爭奪財產,維護正當利益,而寫這本書的初衷只是為了還原一個更加客觀、立體的父親。

關于童年中父愛的缺席,季承一生耿耿于懷

翻開《我的父親季羨林》一書,我們不難發現,季承在寫這本書時,字里行間滿懷著對父親的尊敬與懷念,高度肯定、贊揚了父親一生對學術和社會公德的貢獻。但是我們隱隱也能感覺到,季承始終對父親曾經在家庭私德方面的過錯耿耿于懷。

在季承的筆下,父親是一位偉大的學者,但是在生活中,他卻不認為季羨林是一位合格的丈夫、稱職的父親。

在季承12歲之前的記憶中,他沒有父親這個概念。每當親友中有人問他:「你有爸嗎?」「你爸哪里去了?」 「你爸是什麼模樣?」季承都十分茫然,不知如何回答。後來他才知道,早在自己出生那一年,父親就離開了家,遠赴德國留學,那一年,季承的姐姐只有兩歲,而季承只有3個月大。

因此,季承的整個童年中唯一關于父親的記憶就是家中墻上的那張照片。照片上的父親西裝革履,打扮洋氣,看上去一表人才,季承看后反而覺得父親越發陌生遙遠了。因此,從小到大,母親成了影響季承最深的人。

在季承的記憶中,母親是一個苦命的人,她和父親不過是父母之言,媒妁之約下的硬性結合。父親原本的意中人是他的四姨,但是卻在家庭的安排下,陰差陽錯娶了他的母親彭德華,父親對此一直耿耿于懷,而這樣的感情包袱也讓兩人的生活變得沉重。

在季羨林赴德國留學后,彭德華成了家里的主心骨,操持著家中的大小事宜。期間,由于時局和戰亂之故,季羨林在德國一待就是12年,與家中失去聯系,同時也再能提供經濟支持。

在季承的記憶深處,他一直清晰記得母親是如何艱難地撐起一個家的,了解母親因無人分享思慮的沮喪,擔憂父親安危的焦灼,以及她受病痛折磨的痛苦。這些,全是父親所不知道的。

1947年,一家人好不容易盼到季羨林學成歸國,但是季承卻沒有得到想象中父親關于愛的彌補,父親和他在心靈上始終是疏遠的。與此同時,他還感受到了父親和母親之間的隔膜,這讓他在多年后認為,父親對這個家始終只有責任,沒有感情。

從一段錯愛一生的婚姻悲劇開始,父子關系不斷惡化

季承在書中列舉了父親的幾封日記,記載內容如下:

「我近來對家庭感到十二分的厭惡,并不是昧良心的話。瞻望前途,不禁三嘆。」「家庭對我總是沒緣的,我一看到它就討厭。」

對于季羨林來說,濟南某種意義上不是他真正的家,他只是從小被寄養到了叔父的家中。這里雖然有他的結發妻子,有他的親生兒女,可是季羨林卻對他們并不感到親熱。季承認為,這一切歸根結底還是錯在了父母的這段婚姻。

季承曾在一段訪談中公開披露:父親第一個暗戀的對象其實是自己的四姨,當時季家和彭家就住在前后院,關系很好,但是後來兩家人卻一致決定讓排行老三的母親和父親成婚,為此,父親一直難以釋懷。

後來,季羨林在德國求學期間,邂逅了令他心動的德國姑娘伊姆加德,兩個人也發生過一段熱烈的愛情,但是季羨林最終還是堅守內心的道德和家庭責任感,忍痛放棄了兩人的愛情,回到國內。據說,伊姆加德為了季羨林苦等了一輩子,終生未嫁。

由此可見,季羨林生命中的確遇見過燦爛的愛情,但是從他寧愿放棄這一點來看,他是個家庭責任感很強的男人。但也正因這種犧牲,季老心中大約有許多意難平的時刻,這也在某種程度上導致了他對家人在感情上的冷落。

這樣的冷落一直延續到季承和姐姐長大成人。季承回憶說,自己和姐姐畢業參加工作后,曾經暗示父親將母親接到北京來,但是父親卻只說了一句:「我和你媽沒有感情。」

除此之外,由于季羨林在家一直沉迷于自己的治學和研究,他和文化程度不高的妻子其實并沒有什麼共同語言。這種文化程度上的差距自然很難彌補,但是最讓季承感到難過的是,父親從來不愿邁出一步,試圖去同母親培養感情。這讓季承既同情母親,又為她感到不值。

父親從來只是對外慷慨,對家人近乎「刻薄」

季承在《我的父親季羨林》中提到最多的,關于父親的一點批評就是他不近人情的「刻薄」。對于父親身上的這一矛盾性,季承形容他:身具俠氣,對外慷慨大方,一擲萬金,對內則小氣吝嗇,錙銖必較。

在季承看來,父親是一個有著強烈社會公德的人,他一生樂善好施,對別人的贊助從不含糊,不管是阿姨、護工、清潔員還是自己的學生、學生的子女等,都是如此。除此之外,季老也積極向國家捐獻貴重文物、書籍,向家鄉捐錢建小學,向黨組織捐稿費等。

對于這些,季承表示支持,但是令他難以釋懷的是,父親對外慷慨,對家人卻有一種近乎殘忍的刻薄。

季承在訪談中回憶往事時,談及父親因為生性節儉,不讓女兒在家洗衣,食物壞了才要拿出來分;他對動物和大自然的花草感情很深,但對家人卻不夠溫情。有一次,孫女向他借一本《安徒生童話》卻慘遭拒絕;還有一次,父親因為季承搬走了一盆花,直接提出讓兒子離家。

如此種種,都在季承心中形成了「刻薄」的父親。因此,他同意了父親的意見,負氣搬家出走,一走就是13年。加上父親在童年缺席的那12年,父子倆一生就有25年未見面。可是仔細想來,人生又有多少個25年?

對于季羨林這樣一位成功的學者而言,他的晚年本該兒女繞膝,但是事實上卻異常落寞冷清,令人惋惜。而季承書中對父親的這些評價,個中情感主要源于對父愛缺失的遺恨,也有為母親鳴不平的憤怒,還有對父親忽視家人感受的抱怨。

說到這里不由得感嘆一句「金無足赤,人無完人」,其實談及季羨林先生的時候,我們大可不必對他的這段家庭糾紛諱莫如深。

我覺得正是因為季承的這本書讓我看到了一個有血有肉,為感情而自我矛盾的真實的大師,這種「求真」的精神同樣可貴。并且,我相信不完美的大師還是大師,這本書也不會妨礙我們對季老的敬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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