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時的曹禺
說起曹禺,很多人可能首先想到的就是他那一部部膾炙人口的作品,如《雷雨》、《日出》、《北京人》等。
但很多人卻不知道,這位舉世矚目的劇作家,在個人生活和話劇上的態度卻是截然不同。
在曹禺的一生中,有著一名名為鄭秀的女子,她與曹禺失婚后,卻依然放不下他,獨身39年,直至離世。
在金庸老先生的著作《神雕俠侶》中有這麼一句話:「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說的或許就是鄭秀。
曹禺和鄭秀的相識,是在清華大學的大禮堂。
那年,曹禺在清華大學的大禮堂演出《娜拉》,而當時還在上高中的鄭秀與朋友一起來看演出。
當時,正在台上演出的曹禺看到鄭秀后,頓時就被鄭秀那美麗的臉龐與高貴的氣質給迷住了。
看到鄭秀聚精會神地看著他在台上表演,曹禺就表演得更加賣力,想要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現給這個女孩。
果然,他的努力沒有白費。
在演出結束后,當卸掉妝的曹禺站到鄭秀面前時,她看著這位戴著眼鏡的矮個青年,感到非常驚訝。
但也僅僅是驚訝罷了,對于曹禺眼中的愛意,她并沒有放在心上。
要知道,鄭秀出身名門世家,她的家族在當時可以說是十分顯赫,而且她自己長得又是那麼的美麗動人,所以在當時追求她的人,可以說是宛若過江之卿,數不勝數。
鄭秀與曹禺(右)當時的演出劇照
對于曹禺這麼一位個子低,長相又十分平凡的青年,她又怎麼又放在心上。
但曹禺不一樣,他出身平凡,而且是第一次見到鄭秀這樣集美貌與氣質于一身的女子,他一下子就喜歡上了鄭秀。
但當時鄭秀畢竟還在上高中,所以曹禺只能把自己的情愫壓在心底。讓曹禺意想不到的是,在第二年,鄭秀就考入了清華大學。
曹禺知道這個消息后,欣喜若狂,但二人畢竟沒有什麼交集,所以他只能想辦法為自己創造機會。
曹禺絞盡腦汁,終于想到了一個接近鄭秀的正當理由。
當時,曹禺所在的清華話劇社,要排演英國話劇,但是缺少一位女主角,于是曹禺連忙讓好友去邀請鄭秀來擔任女主角。
曹禺《日出》手稿
曹禺原本還擔心鄭秀不同意參演,但沒想到,鄭秀一直就有演出話劇的想法,只是一直沒有機會。
就這樣,兩人有了許多的接觸機會,在逐漸的接觸之下,二人之間的感情也不斷升溫。
在演出結束后,整個學校都知道了主演的曹禺和鄭秀,鄭秀也因此成為了許多人的夢中情人。
與此同時,鄭秀也收到了許多情書,曹禺的心思鄭秀早已知曉,只是她還在考慮,再加上一次收到這麼多情書,她的心中不免更加迷茫。
在萬般權衡下,鄭秀決定狠下心來與曹禺斷了聯系,當時雖說倡導自由戀愛,但二人之間的差距實在是太大了。
說句不好聽的,曹禺就像那癩蛤蟆,而鄭秀則是那高貴美麗的白天鵝。
曹禺發現鄭秀躲著自己后,特別失望,仿佛一下子丟了魂一樣,每天都是失魂落魄的樣子,沒過多久,就病倒了。
當鄭秀得知這個消息后,非常擔心,當即就跑到了曹禺宿舍去探望他。
二人相見后,鄭秀看到憔悴的曹禺感到非常心疼。
或許她自己也不知道,不知從何時開始,自己的心里已經裝滿了這位矮個的圓臉青年。
也是從這里開始,二人之間的關系便確定了下來。
1933年6月初,清華大學放了暑假,但曹禺和鄭秀這對正處在熱戀中的情侶卻留在了學校。
兩人每天都在清華園圖書館的一條長桌上相對而坐,讀書、學習,各自做著自己的事。
正是在這一年,《雷雨》在清華園誕生,當時的曹禺才僅僅只有23歲,說他年少有為,毫不為過。
曹禺話劇劇照
后來,曹禺為了自己的事業,前往了剛剛成立的中國國立戲劇專科學校任教,而與曹禺熱戀三年多的鄭秀,也因此放棄了學業,跟隨曹禺來到了南京。
也是在這里,曹禺和鄭秀舉行了隆重的訂婚儀式。
許多文化名人紛紛來參加他們的訂婚儀式,如巴金、勒以、張天翼等。巴金還特地挑選了一個洋娃娃送給他們,作為慶賀的禮物。
正要開宴時,一位仆人突然來到曹禺身旁,悄悄告訴他:「田漢先生來了。」
曹禺激動地請田漢入座,田漢說他是專程來賀喜,至于喜酒嘛,改日再喝。
說話間,田漢將手中拿著的卷軸展開,上面是田漢親手書寫的「蜚聲誘和」四個大字,下面還畫有文房四寶。
曹禺、鄭秀一再挽留,田漢堅辭,邁開大步一陣風似地離開了宴會廳。
訂婚儀式一直持續到當天晚上12點,才慢慢結束。
就這樣,愛情長跑5年的曹禺與鄭秀正式結為了夫妻。
他們的愛情在當時,是十分讓人羨慕的。
要知道,在那個年代,許多文人墨客的婚姻都是被包辦過的,如胡適、艾青、梁宗岱等等。
像他們二人這種通過自由戀愛而完成的婚姻,是十分令人憧憬、羨慕的。
但是誰也想不到,他們最終也會形同陌路。
或許,在愛情之中美好與歡笑會占多數,但婚姻就截然不同了,生活中的茶米油鹽會慢慢改變愛情中的那份美好。
要知道,鄭秀畢竟是出身名門,從小便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大小姐,在家里父母對她也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摔了」,所以她的性格難免要強勢一些。
在結婚后,鄭秀總是用自己認為正確的方式來管教曹禺,但她卻沒有想過,一個妻子,每天對丈夫的生活指指點點,這在中國的傳統里,似乎是不那麼合乎體統。
而且,在他們二人剛開始的時候,是曹禺先追求的她,所以她心中難免有些優越感。
鄭秀雖然深愛著曹禺,但她尋常表現出來的大小姐脾氣也讓曹禺感到特別難受。
我們都知道,像那些作家、編劇寫起東西來那是沒有任何規律的,什麼時候有了靈感,就借著這股靈感,沒日沒夜地寫起東西了,曹禺也是如此。
曹禺手跡
鄭秀看到曹禺那樣,是特別心疼的,所以經常強制性地讓他停止寫作。
但她卻不知道,有了靈感后開始寫作的人,就像是多日未曾吃飯的人忽然遇到了大餐一樣,這一下子給他強行阻止了,那是多麼讓人難受的事啊!
兩人也因為此事有了爭執,雙方是各執一詞,誰也不肯讓步。
無奈之下,曹禺只能把妻子和剛滿周歲的女兒,一起送到岳父家。
抗戰時期,他們夫妻二人共同生活在江安。
曹禺每天就是教書、寫作,而鄭秀每天就只是在家里帶孩子,所以無聊的鄭秀,總是邀請朋友回家打麻將,這讓需要安靜的曹禺苦不堪言,因為此事他們二人經常發生口角。
此時,二人在婚姻之中的不和也逐漸顯現出來。
鄭秀性格開朗,喜歡交友,但有時會耍大小姐脾氣,而曹禺則是喜歡安靜,不愛說話。
按照二人之間的優缺點,他們之中,只要有一方稍微改善一些,那他們一定能和和美美的生活下去。
但兩個人之間,那是誰也不肯讓步。
因此,專注于寫作的曹禺,衣服常年不洗換,就是洗澡那也是十天半個月可能才洗一次。
鄭秀看著曹禺是越來越能湊合,非常氣憤。
有一次,鄭秀實在是氣得不行,就把水、牙刷、牙膏等洗漱用品和換洗衣物都給曹禺準備好,然后將曹禺鎖到浴室里就出門去了。
鄭秀心想:「這下他總該洗漱了吧!」
但讓鄭秀萬萬想不到的是,曹禺卻偷偷帶了本書,泡在浴缸里邊看書邊撥弄水,就像一個頑童一樣。
她從外面回來后,滿懷期盼地打開浴室門,卻看到曹禺手上拿著書在浴缸里睡著了,而那些洗漱用品放在一旁是動也沒動。
就這樣,兩人雖說都深愛著對方,但是隔閡卻越來越大。
也正是在這種情況下,曹禺在朋友的介紹下與方瑞相識,隨著曹禺夫妻關系的疏遠,曹禺與方瑞之間也逐漸有了愛戀之情。
但當時鄭秀正懷著第二個女兒,所以曹禺并沒有和鄭秀坦白,
但是事實往往不會朝著好的方向發展,就在他們夫妻二人回家探望繼母時,發生了一件事。
曹禺和鄭秀在一起時,忽然有人送來了一封信。
拿到信后,曹禺就匆忙出門了,鄭秀看到曹禺步履匆忙,心中感到好奇的同時也感到哪里不對勁,于是,她悄悄地就跟了上去。
曹禺寫給方瑞的情書
曹禺走到一處僻靜的地方,剛剛打開信,鄭秀就一把將信奪了過去。見狀不妙的曹禺竟是一口將信紙給吞了下去。
或許是女人的直覺告訴鄭秀,丈夫出軌了。
頓時,眼淚就不要命地往出流,而曹禺只能不斷地安慰著。
這是多麼令人心痛的場面啊!
要知道,當年的鄭秀那可是無數青年的夢中情人啊,她沒有選擇那些出身名門還十分優秀的青年,反而選擇了當時并不出眾的曹禺,她覺得自己是嫁給了愛情。
可誰曾想,婚后的她為曹禺生兒育女,卻得到了曹禺的如此對待,萬念俱灰下的鄭秀只能失聲痛哭。
當時曹禺為了追求鄭秀,可以說是費盡心思,但他沒想到,結婚后,他想要的照顧、體貼、關愛等卻沒有得到,而且在他的心中,好像也并不認為自己是錯的,只是覺得自己在追求幸福。
說到底,他們二人能走到如今這個境況并不只是曹禺一人的過錯,這其中也有鄭秀的原因。
當曹禺提出失婚后,這位曾經的千金小姐卻是無論如何也不肯同意。
或許,在鄭秀的心里,盡管是曹禺犯了錯,但她還是放不下這位曾經的戀人。
1948年,隨著形勢的變化,在國民政府中擔任重要職務的鄭父受命舉家撤往台灣,但當時已經育有兩女的鄭秀還是放不下曹禺。
在機場,鄭秀看著年邁的老父親顫顫巍巍地踏上飛機,心中愧疚萬分。
鄭秀心道:「是啊,父親含辛茹苦地將自己撫養長大,在他老了需要人照顧的時候,我卻選擇離他而去,我是多麼的不孝啊!」
當飛機離去后,鄭秀依然滿臉淚水地矗立在原地,望著飛機離去的軌道。
她是那麼的癡情啊,盡管曹禺背叛了她,她卻依舊不在乎,甚至為了曹禺而放棄了將她撫養長大的老父親。
但曹禺卻是絲毫不領情,新中國成立后,曹禺趁著婚姻法發布,再次向她提出了失婚,這次鄭秀同意了。
她說:「過去我愛家寶,嫁給了他。現在我仍然愛他,我成全他,我同意失婚。希望他幸福。」
失婚后的鄭秀,在經歷了諸多事情后,她也變得成熟、堅強起來,再也不是當初那位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千金小姐。
1980年,曹禺和第三任妻子李玉茹
在那段動蕩的時期,曹禺被批判,知道消息的鄭秀,連忙讓女兒去曹禺家安慰方瑞,讓她不要擔心,萬一曹禺出事了,鄭秀會讓女兒照顧她的。
當時鄭秀的兩個女兒都已經成年了,一位在北影上班,另一位則是醫生。
難以想象,曾經的千金小姐,是經歷了多少困難,才將女兒撫養長大,而且女兒跟她一樣,都是那麼的善良。
當曹禺被罰掃大街時,鄭秀時常去偷偷探望他,看著曾經的風華正茂的丈夫,鄭秀眼前不禁浮現出二人第一次相見的場景。
而曹禺自然也知曉鄭秀在偷偷探望他,曹禺也回憶起了二人的往昔。
想到自己那般對待鄭秀,心中頓時滿是愧疚,自覺無顏面對鄭秀,但他卻不知鄭秀要的不是對他的愧疚。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被曹禺牽連的的方瑞,因為過量服用安眠藥離開了人世。
在方瑞離世后,鄭秀經常給曹禺送飯吃,也非常希望他能與自己復婚。
但讓鄭秀意想不到的是,自己這般對待曹禺,他卻絲毫沒有將兩人之間的舊情放在心上。
1989年,這位失婚后獨身39年的癡情女子離開了人世,在她病逝前她還呼喚著曹禺的名字「家寶,家寶!」
或許是因為鄭秀實在是太過于癡情了,所以滿懷愧疚的曹禺選擇了當個懦夫,一直在逃避這一切。
鄭秀大半輩子的等待,都沒有等到回心轉意的曹禺,哪怕在將要成為歷史時,牽掛的還是那個背叛自己的負心漢。
但在鄭秀的葬禮上,曹禺依然沒有到場,只是派人送來了一個花圈,這就是鄭秀等待一生的結果。
盡管曹禺在中國現代話劇上有著十分顯著的成就,是一位站在時代前列的戰士,但他在感情方面,或許是一位切切實實的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