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宗南和妻子葉霞翟
初春的陽光灑進陳舊的窯洞里,只剩下角落里的昏暗。
一個個子不高、身形有些消瘦的老頭正瞇縫著眼,一絲不茍地粉刷的墻壁,生怕露出一丁點兒泥土的顏色。
「長官,要不要叫幾個人過來幫忙?」
一個年輕的軍官走到老頭的身旁,他很是隨意地敬了一個禮,隨口說道。
老頭刷著白灰的手稍微在墻壁上停頓了一下。他連看都沒看軍官一眼,只是輕描淡寫地回了一句,「這是我自己的私事,就不用麻煩別人了」。
說話的聲音并不大,但言語中還是透露出了喜悅。難以抑制的興奮之情,浮現在他的臉上。
一陣風吹了進來,在窯洞里轉了一圈,吹干了半新半舊的墻壁又溜了出去。
胡宗南
就在第二天,窯洞里貼滿了大紅的喜字,門外掛上了大紅的燈籠。
在一陣鑼鼓齊鳴的嘈雜聲中,老頭牽著一個身姿曼妙、體態妖嬈的婦女,一同走進了修葺一新的窯洞。
這個老頭不是別人。他就是蔣中正的心腹之一、時任西安綏靖公署主任的國民政府陸軍上將胡宗南。那名婦女便是他的第二任妻子葉霞翟。
那年胡宗南51歲,葉霞翟34歲。
時隔三十二年,他終于再次當上了新郎官。
只是那一刻,他是否曾想起過他的初婚之夜,那一個被他逼瘋了的梅二小姐。
1915年,19歲的胡宗南還沒有發跡,只不過是孝豐縣立小學的一個普通教員。
胡宗南舊照
當時的孝豐縣并不大。城里能擺上台面的大戶,掐指算來也就那幾家。梅家便是其中之一。而梅家更讓人稱道的是梅家二小姐。據說生的美艷動人、有傾城之色。
一次偶然的機會,胡宗南在街頭遇到了一個貌美如花、身姿妖嬈的年輕姑娘。一時間心潮澎湃、春水如瀾:
「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就在,燈火闌珊處。」
「人生短短幾十載,得此佳人,夫復何求。」
來不及多想,他趕緊向身邊的朋友打聽起來。細問之下才得知,這位姑娘便是梅家二小姐。
回到家中,胡宗南輾轉反側、夜不能寐。腦子里全是梅家二小姐的身影。思來想去,他便打起了梅家二小姐的主意。
胡宗南一家
胡宗南就是一個小學教員,他與梅家向來沒什麼來往。唯一能扯上點關系的,便是他與梅二小姐的姐夫王稼禾相識。
胡宗南善于觀察、又頗有心機。他與王稼禾是同鄉,對他的性格、喜好是了如指掌。于是胡宗南又是請他吃飯,又是請他玩樂。總之是投其所好。
幾番結交之后,王稼禾便陷入了他的迷魂陣中。不僅對他極其信任,還頗有好感。
胡宗南見時機成熟,便開始央求王稼禾給他與梅二小姐牽線搭橋。王稼禾倒也爽快,干脆帶著他去了梅家。
這樁婚事竟然就這麼成了。
初婚之時,胡宗南對梅二小姐疼愛有加。梅二小姐也是知書達理之人,不僅敬重公婆,對胡宗南也是體貼入微。
胡宗南夫婦
兩個人甜甜蜜蜜,你儂我儂。
可梅二小姐怎麼也沒有料到,一件本是無關痛癢的小事,竟然葬送了她的性命。
那是暑假臨近結束之時,一個戲班子到村里搭台唱戲。胡宗南閑來無事,也帶著妻子前來看戲。
可胡宗南怎麼也沒料到妻子一來,竟沒有人再看戲了,齊刷刷的目光都盯在了妻子的身上。不少男人開始品頭論足,一個勁兒地夸贊胡宗南的妻子漂亮。
胡宗南一下子就慌了,他從那些人的眼神中看到了一種可怕的目光。五臟六腑翻江倒海,說不出是一種什麼滋味。
胡宗南頭也不回,帶著妻子就回了家。
夫妻二人
開學的時間到了,胡宗南與妻子依依惜別。他一再地囑托妻子,要恪守婦道。他不在家的時候,妻子萬萬不能一個人出去看戲,任憑是誰喊她也不能去。
在學校里待了沒幾天,胡宗南就開始胡思亂想起來了。
「妻子生得如此的美貌,又是初婚的婦女。自己不在家,少不了有些寂寞空虛」。想到那些可怕的目光,憂慮與緊張的情緒直沖腦海。
他坐不住了,站起身來就往家趕。
回到家中的時候,夜色已經有些黑了。
他推開房門,只看見父母卻沒看到妻子。他緊張了起來,趕緊問父母,妻子去了哪里。
葉霞翟和孩子
胡宗南的父母對這個兒媳婦倒是很放心,也很寬容。帶著為梅二小姐解釋的口吻說,「她一個人在家里太無聊了。這不鄰居大姐喊她一塊去看戲,就讓她跟著一起去了」。
胡宗南皺了皺眉頭,什麼話都沒有說,便回到了自己的屋里。一股無名之火涌上了他的心頭。
就在這個時候,梅二小姐也回來了。當她看見坐在床頭上的胡宗南時,臉上浮現出了難以言表的喜悅,但也帶著一絲的疑惑。
「你怎麼回來了?」
「我實在是太想你了。實在是忍不住了,就想回來看看」。
胡宗南的這一句話,像冬日里的一縷暖陽融化了梅二小姐心里的一塊寒冰。
戴笠軍裝照
她更加的高興了。沒想到丈夫是如此的愛她,掛念著她。
她為胡宗南打來了洗腳水。一邊給胡宗南搓著腳,一邊向他解釋著自己出去看戲的事。好像是在解釋,她本是聽他的,不想去的。只是架不住鄰居大姐的一再勸說。
胡宗南只是點頭應和著,他什麼話都沒有再說。一如往常的溫存,關懷著梅二小姐。然而梅二小姐卻不知道,這一次的溫存是胡宗南裝出來的,也是他對她最后的一次關愛。
從此之后,胡宗南就像變了一個人一樣。不僅不再與梅二小姐同榻而眠,竟然連一句話都吝嗇講了。同處在屋檐之下,胡宗南對妻子就如同陌生人一般,不問冷暖。
梅二小姐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她向公婆哭訴過,也向父母抱怨過。可當家里人勸誡胡宗南的時候,胡宗南卻只是笑而不語、依舊如常。
夜深人靜的時候,她獨自掉淚;陽光普照的時候,她強顏歡笑。
戴笠
她再也忍受不了這種孤寂了。幾個月前,還體態妖嬈、膚如脂雪的梅二小姐,竟然變得如同曹雪芹筆下的林黛玉,病態戀戀、神經衰落,甚至開始瘋言瘋語了起來。常常一個人坐在庭院里,自言自語地說些什麼。
可胡宗南還是沒有放過她,依舊不管不顧,直到梅二小姐香消玉殞。
胡宗南把她埋葬了之后,終于說出了其中的緣由。
「防淫必禁戲,教婦在初來」。
就因為梅二小姐沒聽胡宗南的話,沒有所謂的恪守婦道,去看了場戲。便讓胡宗南活活的給逼瘋了,逼死了。
1937年初,戴笠和胡宗南都已經是蔣中正的得力干將了。他們兩人本就相識多年,來往的也就越加的頻繁了。
陳立夫
胡宗南總是隔三差五的去找戴笠商量些事情。有時戴笠忙起來,自己無暇招待他,便總是派一個年輕貌美的女子去給胡宗南端茶倒水。
這一來一往,胡宗南與這位女子便也熟悉了。她就是戴笠的秘書葉霞翟。
有一次胡宗南來找戴笠,戴笠恰好不在,又是葉霞翟在招待他。
兩個人閑坐著也沒什麼事,便聊起了天。
胡宗南休閑照
這葉霞翟有意無意的靠的胡宗南更近了些,都能聽見彼此的呼吸聲。她對胡宗南說,早已慕名已久。
自從看了胡宗南的那張照片,她已是陷入情思,難以自拔。
那是胡宗南年輕時的一張照片。他半躺在草地上,眉目之間透露出一種儒雅的俊俏,卻也難以掩蓋他軍人的風范。只恨情緣淺薄,一直沒有機會向胡宗南傾訴自己的心聲。
胡宗南望著葉霞翟那張滿是紅暈的精致臉頰,心中也蕩起了一陣的漣漪。那種消失已久的感覺,突然又回來了。身上如同有著千萬只的螞蟻在來回的撓動著。
「這究竟是戴笠下的套,還是葉霞翟的真情吐露?」一時間胡宗南琢磨不過來。
孔祥熙
他只能隱忍著。
葉霞翟的身影總會浮現在他的腦海里。他總是借著各種的緣由找戴笠的時候,也看一眼葉霞翟。
站在戴笠身后的葉霞翟,從那雙嫵媚的眼中暗送著一縷縷的秋波,讓胡宗南有些無所適從。戴笠也有意無意的安排著葉霞翟與胡宗南獨處。
一起游船、一起爬山、一起欣賞湖光山色。
可就在胡宗南真正動了心的時候,葉霞翟卻突然離開了。戴笠派他出國留學,去了大洋的彼岸。
失落與絕望縈繞在胡宗南的心間。他提起了手中的筆,給遠在美國的葉霞翟寫了一封信,訴說著他內心深處難以安放的寂寞和相思。
宋美齡
抗日戰爭爆發后,胡宗南對昔日的校長唯命是從,死心塌地。蔣中正為了拉攏人心,竟也操心起了胡宗南的感情生活,想著給胡宗南撮合一樁姻緣。
思來想去,宋美齡想到了一個合適的人選。那就是她和蔣中正的干女兒,自己的親外甥女,宋靄齡的二女兒孔令偉。
當時的中統和軍統為了權力的制衡,爭的不可開交。陳立夫得到這個消息之后,便親自給胡宗南和孔令偉牽起了紅線。
1942年春,陳立夫親自跑到大西北,頗具神秘的對胡宗南說,想要給他介紹一段姻緣,并稱對方是大家閨秀。
兩人如果能夠相結合,不僅門當戶對,還對胡宗南的政治生涯頗有益處。
宋靄齡
胡宗南一再的追問對方是誰,陳立夫才媚言媚語的說出了「孔令偉」三個字。
這三個字不說還好,這一說出來可把胡宗南給嚇了一跳。
胡宗南對孔令偉的事跡早有耳聞。說她出自豪門大家自是沒有錯,畢竟是孔祥熙和宋靄齡的二女兒,蔣中正對她頗是疼愛。
但要說到「閨秀」兩個字,這孔令偉卻是毫不搭邊。
孔二小姐生性蠻橫。上小學的時候,就時常與同學打架斗毆。10歲開始學習射擊,13歲就會開汽車。經常是開著汽車在馬路上橫沖直撞,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常常一副男人的裝扮。穿著西裝革履招搖過市,出入燈紅酒綠的場所。
孔令偉青年
胡宗南聽到陳立夫要給他介紹孔二小姐是哭笑不得。想要斷然拒絕,但其身份高貴,得罪不起。只能勉強的答應下來,見過面之后再說。
只是胡宗南遲遲拖著不肯去重慶。這孔二小姐是個急性子,眼里更是看不上任何人。胡宗南如此應對,卻恰巧激起了孔二小姐的好奇心。
「這胡宗南到底是一個什麼人物?竟然如此的自以為是。你既然不肯來見我,那我就去見見你」。
孔二小姐連聲招呼都沒打,坐著飛機直奔西安。
人家都找上門來了,不見也不合適。可直接見面,胡宗南又覺得不妥。
孔令偉
于是,他又打起了一個小主意。竟然扮作一個小軍官,跟著接待處的人員一起去拜訪了孔令偉。
只不過這初次見面,胡宗南就徹底的死心了。
那孔二小姐裝扮的和一個男人沒什麼區別,而且懷里還抱著一只狗。聞聽胡宗南沒有親自前來,竟然對接待的人員破口大罵。
相比之下,這孔二小姐的做派與遠在萬里之外的葉霞翟相去甚遠。且不說相貌不及,就連半點的溫柔、嫵媚都看不到。
胡宗南回到駐地之后坐不住了,當下就坐著車去了外地。為了不得罪孔令偉,他還派人去解釋,說他忙于公干,一時無暇前來會面。
孔令偉戴墨鏡
孔令偉向來是說一不二,還從未有人敢拒絕于她。被胡宗南拒之門外,她的心中是憤憤不平。
回到重慶之后,她是想盡了一切辦法要與胡宗南見上一面。
這事被戴笠知道之后心中暗喜,終于找到了巴結孔家的機會。于是,他給胡宗南發了一封電報,說是蔣中正要見他,讓他務必去重慶一趟。
結果胡宗南到了重慶之后,他才知道是孔二小姐要見他。此時已是不能不見了,只能硬著頭皮去了。
那天,孔二小姐竟然換了一身女裝,還穿上了高跟鞋。本意是要帶著胡宗南外出游玩一天,胡宗南卻計上心頭。
晚年孔令偉
他提議與孔二小姐一起走走,孔令偉倒也沒有為難他,欣然應允下來。可她卻沒有料到胡宗南專挑難走的路走,還說要去爬山。
這孔二小姐穿著高跟鞋,走了沒多久已是疼痛難忍。胡宗南就像沒看見一樣,還是一個勁兒的往前走,還夸贊周邊的風景秀麗。
到了中午,胡宗南說請孔二小姐吃飯。孔令偉覺得怎麼也得去趟酒樓。不說山珍海味,那也得是能說的過去的飯菜。
可胡宗南就找了個路邊攤,要了兩個大餅,兩碗白開水。胡宗南說,在軍中常吃這個,已經吃習慣了。狼吞虎咽般的沒幾口,便把大餅咽了下去。
青年葉霞翟
可這孔令偉從小是嬌生慣養,她哪能受得了,連一口都吃不下去。
孔二小姐回到家之后,委屈的連眼淚都流了下來。她說,「這個男人太沒生活情趣了,不懂得照顧女人,以后再也不和他來往了」。
就這樣,胡宗南了結了他與孔二小姐的情緣。他的心徹底的留給了與他暗通書信的葉霞翟。
1946年,戴笠魂歸岱山。胡宗南再也無所顧忌了,急切的想要與葉霞翟結婚,只是一直沒有找到合適的機會。
晚年胡宗南
直到1947年春,胡宗南拿下了早已是一座空城的延安,向蔣中正虛報了戰功。借著蔣中正對他大加贊賞之機,他提出了與葉霞翟結婚的請求。
蔣中正自然也是欣然應允,還送去了一份厚禮。這也就有了故事開頭的那一幕。十年寂寞,他總于把戴笠的女特務留在了自己的身邊。